与魔导卿会面
“真是个有趣的对手。”
魔导卿艾德斯·奥尔米拉什对这位与以往接触过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的信件主人产生了兴趣。
在奥尔米拉什侯爵家的别邸。
艾德斯在书房里随手将信扔到桌上,身体靠向椅背,翘起腿,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腹部。
他凝视着眼前这位久违来访、带来这封信的青年——拥有紫发金瞳的王太子莱昂尼尔·莱昂内尔,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么,您给我看这个,有何打算呢?王太子殿下。”
“你还是那么爱挖苦人啊,艾德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叫我莱奥就行了。”
面对比自己小八岁、像弟弟一样亲近自己的莱奥的话,艾德斯耸了耸肩。
“允许臣下如此无礼,有损您的威严啊,莱奥。”
“臣下呢。对于一个权力比王室还大的男人,私下里还摆架子,被你这么认为,我可真是伤心啊。”
久违地互相打趣。
不过正如莱奥所说,奥尔米拉什侯爵家确实拥有连王室都无法忽视的权威。
实际上,他们不仅与公爵家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之,位居贵族之首。
其权势源于莱昂内尔王室的起源。
在建国之前,当时不具备魔法天赋的莱昂内尔边境伯爵向盛产优秀魔导师的奥尔米拉什侯爵家求亲,娶了拥有最强魔力的紫瞳女儿。
以武立家的莱昂内尔家族擅长指挥军队,但因缺乏强大魔力血脉,在前身王国中不受重视。
然而,奥尔米拉什侯爵家看中了莱昂内尔边境伯爵家的卓越才能。
虽然出生的孩子们没有继承紫瞳,但拥有金银瞳,迅速将魔法力量引入自己的军队,积极雇佣并培养平民中的魔力持有者,进一步增强了实力。
莱昂内尔成为王室的契机,源于一场难以归咎于他们的变故。
当时的王族和贵族联盟忌惮莱昂内尔边境伯爵家,希望迎娶拥有治愈能力的莱昂内尔之女为侧妃。
若仅如此,或许只是作为人质或与王室建立联系以换取忠诚。
但当时的王室低估了本应警惕的莱昂内尔。
成为侧妃的女儿遭到王妃虐待,国王对此默许。
不仅如此,王室未对献出女儿的莱昂内尔给予优待,反而纵容反对和骚扰的贵族联盟。
在边境伯爵领地对王室的敌意日益增长之际,不幸遭遇魔兽大规模爆发,同时全国范围内瘟疫流行。
莱昂内尔虽忙于应对魔兽和瘟疫,但损失远低于其他领地。
这得益于他们强大的魔法军团和培养出的治愈魔法师。
愚蠢的王室命令拥有治愈能力的侧妃平息瘟疫。
然而,由于平时对侧妃的轻视,她无法与魔法世家的贵族们协作。
奥尔米拉什侯爵家也因领地事务焦头烂额,难以提供太多帮助。当独自治愈众多患者的侧妃倒下后,王室对她的待遇更加恶劣。
称她无用。
进而,王室命令损失较小的莱昂内尔协助其他领地控制瘟疫,终于激怒了莱昂内尔。
他们认定王室不值得效忠,遂攻入王都。
高举夺回侧妃旗帜的莱昂内尔,首先得到奥尔米拉什侯爵家的支持,成功保护并藏匿了她。
对当时的奥尔米拉什家主而言,侧妃是其表姐妹的女儿。
他们对王室和王族派贵族早已心生厌恶。
原本已跻身魔法世家之首的奥尔米拉什侯爵家,得益于莱昂内尔的军事指导,瘟疫损失自然也较小。
面对因瘟疫和魔兽而衰弱的王室和王族派,武力和魔法最为强大的两家联手,无人能敌……最终,除侧妃及其子新王外,王室和王族派均被处决。
新的统治者——莱昂内尔王室由此诞生。
奥尔米拉什侯爵家本可晋升公爵,但主家始终与王室保持适当距离。
然而,由于建国背景,多数公爵都与奥尔米拉什侯爵家有血缘关系,加之历代家主兼具魔法血统与商业才能。
奥尔米拉什侯爵家已成长为影响他国的贵族家族。
因此,与王室的交往本身深厚,艾德斯与莱奥也不例外,自幼便比其他孩子更为亲近。
“那么,这封信的主人确实是威尔米·厄内斯特吧?”
面对艾德斯的提问,莱奥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封信。”
说着,艾德斯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封信给莱奥看。
“……原来如此。给我的信是备份啊。”
“她不确定匿名信能否送达我这儿。如果她识破了你的身份,那这确实是个可靠的‘信使’。”
王室与奥尔米拉什的联系,莱昂内尔王国无人不知。
这是吟游诗人传颂的故事,剧院上演的名剧,也是贵族学习历史的第一课。
“信中还提到,已将厄内斯特伯爵家背信的证据托付给可信之人。那个对象也很有趣。”
“是谁?”
“克拉特斯·里罗德。”
艾德斯笑着告知,莱奥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也让人惊讶。她是怎么与里罗德一级解咒师建立联系的……不过,考虑到她的瞳色,或许并不奇怪,但我没听说厄内斯特伯爵家与里罗德有血缘关系。”
里罗德公爵家与奥尔米拉什侯爵家在与王室的联系上有所不同。
他们原是咒术师家族,擅长诅咒与解咒。
不依赖魔力,而是通过祈祷获得精灵协助,是独一无二的家族。无视精灵自由意志驱使它们需要庞大的魔力量。
与使魔不同,精灵不与人类建立主仆关系。
只有报酬和它们的善意才能驱使精灵。
解咒之力,本质上是精灵的力量。
其才能的标志,是朱红色的瞳孔。
至今,除里罗德及其血统外,无人展现过这种才能。
“里罗德对除极少数人外隐瞒了事实。即使是公爵家,也只有接近家主的一小部分人知晓。大多数贵族虽感疑惑,但并未深究。”
这也引起了艾德斯的兴趣。
“我曾猜测是母系血统,但她原是平民孤儿。可能性极低。那么……”
“……母亲的不贞,是吗?”
“探究这一点或许也很有趣。如果威尔米与里罗德公爵家有关联,不贞的对象也可能浮出水面。”
克拉特斯曾离开市井,一度回归平民生活。
若考虑与威尔米的联系,亲生父亲这条线有可能。
莱奥露出厌恶的表情。
身为王族却有些洁癖,可能与莱昂内尔王室的起源有关,但现国王与王妃恩爱,他没有侧妃也是原因。
莱奥有四个弟妹,继承人数充足,无需侧妃。
“越听越觉得,那对父母真是垃圾。”
“你知道内情?”
“我和威尔米的姐姐伊欧拉关系不错。她遭受虐待。我想帮她,却被本人阻止。她说‘在能救威尔米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大’。”
“原来如此。”
除了信中所述,艾德斯已派人调查厄内斯特伯爵家。
也听说姐姐住在别处。
虽然听说妹妹备受宠爱,但姐妹间似乎并无矛盾。
“那么,对妹妹似乎没什么好感的你,为何送来这封信?”
“我认为判断不是我的职责。她平时的行为与伊欧拉所述内情相差太大。难以判断这是否是演技。她极其擅长隐藏真心。”
“哦?”
“起初我还以为伊欧拉被某种秘药操控。但她神志清醒。……而且,威尔米相当讨厌我。”
“为什么?”
“——她说我是胆小鬼。”
莱奥一脸无奈地说,艾德斯忍不住轻笑出声。
“别笑。她认为我害怕父王,不敢透露身份,也不插手伊欧拉的事。”
“哎呀呀。明知你是王太子还敢如此直言,真是个强势的女子。”
艾德斯愈发感兴趣,将桌上的资料扔给莱奥。
“这是什么?”
“从学校调来的威尔米的报告。……但笔迹与信不同。我也看了伊欧拉的报告,与信的笔迹一致。”
“……奇怪。内容与她提到的研究课题一致,笔迹也看似相同。”
“那这是据称由伊欧拉撰写的报告。”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区别。是模仿的吗?”
“谁知道呢。你怎么看这情况?”
通常,会认为信是伊欧拉写的。
但信中部分内容指出,姐妹的报告被调换了。
“伊欧拉不可能在信中指控威尔米。如果要亲手递交,直接给我就行……”
“对,也就是说,正如伊欧拉所说,威尔米开始行动了,可以这么理解。她们之间没有裂痕吧?”
“如果相信伊欧拉的话,是的。威尔米也没有泄露我的身份。”
——有趣。
回想起曾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艾德斯的笑容更深了。
那双探寻般的朱红色眼眸。
回想起来,艾德斯第一次对千金小姐产生兴趣,就是因为那双眼睛。
“我开始考虑配合她的计划。当然,取决于告发资料的内容。”
他还没去见克拉特斯。
既然信中提到的存放地点是他的诊所地址,几乎可以确定无误。
“但信中说,与伊欧拉订婚并带她离开家是交出告发资料的条件?”
“什……!?”
艾德斯愉快地看着慌张的莱奥,继续笑道:
“嘛,我还不至于抢走你的心上人。即使配合计划,我也想稍作调整。”
“……怎么调整?”
莱奥脸红的样子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艾德斯眯起眼睛。
“如果威尔米符合我的期望,伊欧拉也如你所说,那么威尔米归我。”
“……哈?”
看着愣住的莱奥,艾德斯难掩愉悦,望向窗外。
“暂时,为了带走伊欧拉,订婚是必要的。为了姐姐,愿意利用我的威尔米更合我意。”
“……那我和伊欧拉订婚也行。”
“你还没得到她的认可吧。既然要配合计划,我不打算改变这一点。如果你有办法救出威尔米,尽管提出来。”
——展示你的力量,而非王室的威严。
言下之意传达后,莱奥露出不甘的表情。
他大概想不出不借助艾德斯帮助、不动用王室力量就能达成目的的方法。
“……让威尔米作为证人举证。这样,她就能无罪。……虽然无法完全避免利用王子的身份。”
——嘛,要求到那一步就过分了。
若非陛下亲自出面,艾德斯本无意如此麻烦。
“那样的话,伊欧拉会和你一起回归平民。无法指望与我或你的婚姻。……能让伊欧拉作为女伯爵过渡吗?做到那一步,我可以为威尔米说句话。”
对迅速提出方案的弟弟感到满意,艾德斯进一步加码。
“我会的。为了她。我会说服基尔兰司法卿。”
“及格了。那就这么行动吧。我将在婚约解除后向伊欧拉发出婚约书。”
艾德斯点头,莱奥松了口气。
作为王族,他还不太擅长隐藏感情,但聪慧的成长让艾德斯看好他。
——那时的少女,如今成长得如何了呢?
希望她在不失光芒的同时,高贵地成长。
怀着这样的想法,艾德斯开始撰写请求与克拉特斯会面的信。
大约半年后,伪装成偶遇,带着伊欧拉的艾德斯在街头遇见了威尔米。
雷欧的思慕【前篇】
“那么?我亲爱的弟弟,究竟是如何找到心仪的伴侣的呢?”艾德斯写完信并封好,摇铃唤来秘书将信递出后,带着狡黠的笑容向雷欧发问。
——错失良机了……雷欧心中暗自咂舌,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回应:“哎呀,我亲爱的兄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
“雷欧,在我面前还戴面具,胆子不小啊?”艾德斯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眯起眼睛,雷欧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
雷欧被指定为王太子是在他十二岁那年。若是在其他国家,这个年纪的王族早已有了婚约者,但雷欧至今未婚,背后有几个原因。
首先,雷欧自幼体弱多病,直到七岁左右才有所好转。其次,国内局势并未紧迫到需要急于为王子安排婚约的地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按照本国惯例,若无内忧外患,王太子确定婚约者的时间通常是在“进入贵族学校的年龄”。
尽管雷欧才华出众,但由于其体弱,父王并未立即立他为王太子。直到他的健康状况得到认可,那个位置才真正属于他。第二王子泰格利姆比他小三岁,雷欧、长女、双胞胎次男与二女、三男依次出生。跳过长子立泰格利姆为下一任王太子,未免显得过于仓促。此外,虽然国家允许妹妹作为女王登基,并选择优秀人才为配偶,但在无重大问题的前提下,长子继承与男性继承仍是主流。由于王室对侧妃持谨慎态度,王妃需具备强健体魄,能够生育多个子女。这意味着王妃可能长期处于妊娠状态,恐影响国王行使权力。无论体质多么强健,孕吐与胎儿成长皆非个人意志所能控制。因此,确保王妃身体健康是理所当然之事,即便是以坚韧著称的母亲,怀第三胎时也曾因严重孕吐而虚弱不堪。
在这些顾虑之中,雷欧的身体状况改善,顺利成为王太子,但在婚约者的选择上却遭遇重重困难,或者说,他并未做出选择。原本,能与王室联姻的上流贵族适龄女子中,血缘亲近者寥寥,远亲则地位较低,且部分候选人因雷欧未立太子已有婚约。即便雷欧本人有意,重新缔结婚约也是可行的,但他认为无需特意拆散已有婚约者,父王对此也并不着急。若雷欧是适婚期较短的王女,情况或许不同,但作为王子,妃子年轻并无大碍,且尚有迎娶他国公主以巩固外交的选择。
因此,雷欧至今仍无婚约。深知此情的艾德斯自然对雷欧首次主动接触的千金小姐充满好奇。
“从成绩来看,她似乎并不特别出众。至于容貌,更是负面评价居多。在社交场合,她常被与妹妹比较,沦为壁花,受人嘲笑。”
——你这是明知故问吧?艾德斯就是这样的人。越是喜欢对方,就越爱戏弄、折磨,以刺激对方的神经为乐……他虽不至于过分,但对无兴趣之人则冷漠至极,故无论何种情况,他都无愧于“残忍无情、厌恶女性与社交的魔导爵阁下”之名。
“这是对妹妹的体贴。看过报告你就明白了。”伊欧拉一直在隐藏真实的自我。这不仅体现在外表,从交换的报告来看,她在综合成绩上也刻意保持“低于妹妹”的状态。雷欧曾多次询问“为何如此?”,得到的回答始终如一:“若我在任何方面超越威尔米,父母会不满。那样的话,我会被责备……威尔米会因此伤心。”起初,雷欧无法理解伊欧拉那带着寂寞的微笑。那个恶毒的威尔米,真的会这样想吗?还是伊欧拉为了保护自己而深信不疑?然而,每当雷欧对威尔米发表批评言论,伊欧拉都会感到悲伤。起初雷欧完全无法理解,但现在他明白了。
“说她们关系好,或许有些误导……她们彼此关心,但更准确地说,是威尔米在努力让伊欧拉讨厌她。”
“哦?原因呢?”
“为了避免引起父母的注意。她们深知父母对自己行为的期待,并据此扮演各自的角色。”
“原来如此。所以,被强加于受欺凌角色的姐姐,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救助。真是令人敬佩。”
艾德斯抚摸着两封内容相同的信件,笑容愈发深邃。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威尔米……尽管两人似乎并无交集,未曾谋面。
正当雷欧如此思忖时,艾德斯再次翘起二郎腿。
“那么?我还没听你讲你和伊欧拉小姐相识的故事呢?”
看来转移话题无望。雷欧无奈,只得向艾德斯娓娓道来。
雷欧与伊欧拉的初次相遇,是在通往学校中庭的走廊上。
雷欧的思慕【中篇】
在遇见伊欧拉之前。
进入贵族学校时,父王的话语让雷欧深感其意,同时也感到厌烦。
——没想到,继承贵族家业的人竟如此愚蠢。
父王特意抽出时间,与雷欧一同漫步于庭园,开始谈论贵族学校的事。
『课程本身,若涉及高深专业,或许会有些趣味,但日常科目不过是重复已学内容,颇为乏味。』
『是的。』
『然而,就读贵族学校,对我们而言,是难得获取宝贵经验的机会。』
『难得经验?那是什么样的呢,陛下?』
『雷欧,你认为呢?』
被问及此,雷欧稍作思考。
『……或许能交到无需戒备的朋友?』
『并非如此。』
父王的回答,似乎暗示这类友情虽重要,却非他所指。
『自由恋爱的机会?』
『非也。』
这次,父王明确否定。
身为王太子,沉迷恋爱危及地位,实属愚蠢。
尽管父王与母妃是在贵族学校相识并恋爱成婚,但那更多是基于双方政治利益的结合,而非单纯的感情。
『那么……是不分身份与人交往吗?』
『接近了,但还差一点。』
从父王的表情看,他似乎乐见雷欧的困惑。
等待片刻,父王继续说道:
『在学校,雷欧,你能获得的,是唯一一次从被歧视者的角度,体验“身份歧视”的机会。』
雷欧一时难以理解。
『……?这与不分身份交往有何不同?』
『截然不同。』
雷欧自幼便被灌输莱昂内尔王室的处世之道。
虽有身份带来的礼仪差异,但不可因此轻视他人。
『学校生活,是铭记莱昂内尔王室起源的重要经历。』
父王在池边停下,手搭雷欧肩头。
那双略带紫色的银眸,直视雷欧。
『记住,雷欧。区分必要,但歧视滋生矛盾。在登基前,莱昂内尔不论平民贵族,皆以实力评价,我们因此得到助力,成为王室。』
『是的。』
这番话,雷欧已耳熟能详。
『至今,我们仍持续接受这份助力,同时提拔怀才不遇者。今后亦需如此。——此次经历,将助你深刻理解其意义。』
父王的话语,雷欧在入学不到一月便深有体会。
——竟有如此多人倚仗身份,轻视他人。
雷欧的伪装身份是男爵家次子。
通过古老且现今无法复制的魔法道具,他标志性的紫发金眸被染黑。
然而,若有心人细察,仍可识破。
他的容貌未变,而所谓的梅塔莫男爵家并不存在。
校规中有“对在校王族无礼”的规定,意在为识破雷欧身份者提供线索。
即便如此,仍有人仅因爵位低微而轻视雷欧,或在雷欧表现稍佳时,背后恶语相向。
『黑发黑眼的家伙』
『区区男爵之子』
『认清身份』
——原来如此,身份歧视确实揭示了难以想象的愚昧。
想到这些人将肩负莱昂内尔王国的未来,不禁为国家前途忧虑。
同时,也理解了王室与父母为何反复强调,区分身份与实力,实践其重要性。
那些人,怎会公正评价下属?
而一旦雷欧揭露身份,他们定会蜂拥而至。
恰在此时,雷欧视线所及,那群人正聚在一起。
威尔米·厄内斯特。
阿尔拜因·施耐格。
以这两人为核心,他们擅长嘲笑他人,散播流言。
今日,又有一少女谄媚地倚靠阿尔拜因,面带傲慢笑容。
——对姐姐的未婚夫如此,真是大胆。
雷欧对此人深感愤怒。
连消息闭塞的雷欧都听闻此事,可见其轻浮。
她容貌确实出众。
铂金色秀发,朱红眼眸。
猫般迷人的眼形,精致的五官,白皙肌肤。
所佩戴饰品质地上乘。
然而,仅此而已。
对见惯美貌者的雷欧而言,空有其表的人偶毫无吸引力。
然而,他忽然注意到,一旁有位未被梳理的灰发少女,神情哀伤。
她位于走廊尽头,被两侧绿篱遮掩。
所穿连衣裙款式陈旧,颜色暗淡。
眼镜厚重,怀中紧抱厚书。
瘦弱身躯,苍白肤色。
——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这是雷欧对这位在贵族学校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的第一印象。
他们同属高年级,共处一室上课,但雷欧此前未曾留意,此刻却觉得她似乎随时会倒下。
雷欧早已摒弃对装扮的歧视。
因身份、衣着、外貌而歧视他人者,比比皆是。
身着便服的雷欧与那少女,同样遭受路人窃笑。
从她的目光与装扮,雷欧猜出了她的身份。
伊欧拉·厄内斯特。
倚靠阿尔拜因的少女,威尔米·厄内斯特的姐姐。
——同一家族,对待竟如此悬殊。
听闻她们同岁,异母姐妹。
显然,前妻之女伊欧拉在家中处境不佳。
雷欧对她产生了兴趣。
但在此地,同样受歧视的雷欧若主动搭话,恐反添困扰。
入学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顾虑。
眼看少女即将离去,雷欧目光追随。
——雷欧被她的举止震撼。
抛开外貌偏见,她的仪态之美超乎寻常。
脊背笔直,步履轻盈。
其优雅不逊于甚至超越高阶贵族,令人目不转睛。
微风拂起她低垂的长刘海。
雷欧瞥见她紫罗兰色的眼眸。
以及,无需妆容便与威尔米媲美的容颜。
瞬间,雷欧与眼镜后的伊欧拉目光交汇,旋即分离,刘海再次遮掩。
——难以置信。
短短数秒。
伊欧拉从身旁经过,其眼眸之色令雷欧心驰神往。
——为何那样的女孩。
身着破旧,眼神哀伤。
——我想了解。
雷欧匆忙转身,恰逢上课钟声,不禁咂舌。
下节选修课,她应去往另一教室。
——该死。
初入校园,不宜公然逃课引人注目。
强忍与她交谈的冲动,雷欧转身离去。
两日后的午休前,公共课上,雷欧终于捕捉到伊欧拉离开教室的身影……回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他尾随其后。
她走向无人校舍后的长椅。
从篮中取出一块硬面包,小口咀嚼,同时翻动书页。
雷欧走近旁边长椅,轻声询问:
“打扰了,厄内斯特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尽量自然,如同偶遇淑女般开口。
伊欧拉略显困惑地抬眼,确认自己被搭话后。
露出惊讶与含蓄微笑,轻轻点头。
“——承蒙垂询,荣幸之至。王太子殿下。”
她如此回应。
雷欧的思慕【后篇】
“……!?”
雷欧对伊欧拉轻易道破自己的身份感到惊讶,不禁环顾四周。
除了使用隐蔽魔法不引人注目的护卫们,周围看不到其他人影。
“非常抱歉……我是不是太冒失了,雷欧大人?除了护卫们,我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魔力气息……”
伊欧拉有些缺乏自信地低下头,雷欧急忙开口。
“不,没关系……不对,是没关系。你观察得很仔细。”
“雷欧”更接近真实的自己,但被家人以外的人称为“殿下”时,语气会变得正式,他改口道。
“我的演技有什么破绽吗?”
他试探性地询问伊欧拉察觉的原因,她微微皱眉,露出含蓄的微笑。
——真美。
她的举止如此优雅,自己却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不,雷欧大人。”
“叫我雷欧就好。现在的我是男爵之子,你是伯爵千金。”
他略带紧张地扬起一边脸颊,做出俏皮的表情。
伊欧拉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神色,但很快又转为困扰和歉意。
“但是……”
“既然你已经看穿了,应该明白吧?在这里对我过于恭敬,我会有些为难。”
虽然是在暗示,但不能公开承认自己是王太子。
这伪装是为了让有分寸的人察觉,而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是啊……我明白了,雷欧。”
或许是第一次不加敬称地称呼男性名字,伊欧拉脸颊微红,雷欧心中一阵悸动。
——真可爱。
“我察觉的原因,可能有些取巧。”
“取巧?”
“是的,那个……雷欧的变身魔法,对我没有效果……”
话音刚落。
周围的护卫们骚动起来。
那是警戒。
雷欧不动声色地用手势制止了散发出近乎杀气的护卫们,示意伊欧拉继续说。
“没有效果,意思是你能看到我的真实样貌?”
“正是如此。那个,或许有些冒犯。”
“没关系。这所学校有不拘礼节的规矩吧?”
“我知道。但我想,雷欧个人的感受是另一回事……那个,可能是因为我的魔力比较强……”
伊欧拉有些畏缩,雷欧理解了。
艾德斯也不受这魔法影响。
拥有金银双瞳的人,魔力仅次于紫瞳者,因此他并未太在意,但知道这魔法有时会被更高位者识破。
当代公认拥有紫瞳的,只有艾德斯。
“原来如此……是因为紫瞳吗?”
这时,伊欧拉微微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
“嗯?”
“你说这双眼睛是紫色的……”
雷欧对她的反应略感疑惑。
“前几天在走廊擦肩而过时看到的。不过,像你这样瞳色的人很少。但确实没听说有相关传闻……按理说,周围的人不会置之不理。”
“我们埃尔内斯特家,那个,与亲戚往来不多,我几乎不出门……而且,我的瞳色,可能是已故的母亲用某种魔法刻意隐藏的。”
听说在普通人眼中是蓝色的,雷欧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可能是效果减弱了……除了雷欧大人,只有威尔米说这双眼睛是紫色的。”
“你妹妹?”
——那孩子,应该会大肆宣扬吧。
从两人的相处来看,家中对待她们的方式存在明显差异。
那个看似高傲的少女,不太可能容忍被视为不如自己的姐姐拥有稀有瞳色。
威尔米的朱红瞳色也很特别。
关于这点,他也有疑问……但现在重点是伊欧拉。
“或许,相反?因为这双眼睛,你在家中和妹妹那里不受待见?”
伊欧拉悲伤地垂下眼帘。
与在走廊上看到的表情相同,雷欧摇了摇头。
“抱歉。我有些失礼了。问得太深入了。”
“不……那个,关于家庭,瞳色没有关系……威尔米,并没有轻视我。”
“啊?”
这简直出乎意料。
“但她和你的未婚夫……不,抱歉。”
不行。
不知为何,他总想深入了解她,问得太多。
雷欧皱眉掩口,伊欧拉依旧带着悲伤的表情,嘴角却浮现微笑。
“有些原因……那个,请不要误会威尔米……”
雷欧表面点头,心中却想:
——需要调查。
过于消瘦、看起来不健康的伊欧拉,与备受宠爱、光彩照人的威尔米。
肯定有问题。
仅凭这短暂的交流,雷欧已感到自己被伊欧拉深深吸引。
——如果真有什么,一定要尽力帮助。
他这样想着,对伊欧拉露出微笑。
“明天还能在这里见面吗?”
他想更多地了解她。
虽然不确定是否隐藏好了这份心情。
“……嗯,我很乐意。我没有什么朋友。”
她脸颊微红地说着,雷欧不由得别过脸。
——真可爱。
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龄的千金小姐产生这样的感觉。
※※※
“之后,我开始与伊欧拉见面,听她讲了许多事情。课程、魔法、家庭关系……交谈非常愉快,但越是接触她的魅力,对埃尔内斯特的愤怒就越强烈。真的,多少次想毁掉他们……”
“你真是陷进去了。就像对女人毫无兴趣的弟弟终于迎来了春天。”
“不想被你这么说。”
与表面上至少保持和蔼的雷欧不同,艾德斯这个男人对女人毫无兴趣,甚至被称为厌恶女性。
“我只是对愚钝的人没兴趣。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威尔米聪明吗?”
“聪明吧。如果你处在她的位置,还能用什么方法保护姐姐?在我看来,威尔米总是用自己手中的牌打出最佳选择。”
家中的待遇。
未婚夫家的事。
贵族学校中对姐姐的态度。
“……我觉得,可以多依赖一下别人。”
“谁能信任?你不会以为,除了伊欧拉,你对威尔米来说是个可靠的人吧?”
雷欧一时语塞。
“……如果她知道我是王太子,或许有求助的途径?”
“你做了什么让威尔米觉得‘可靠’,并表达了意愿?”
“……没有。”
“那就是答案。对敌友不明的人暴露底牌,那是傻瓜。在这一点上,我似乎被威尔米选中了。真是荣幸。”
艾德斯轻笑,目光柔和地看向雷欧。
“威尔米可能看不到,但你为伊欧拉做了些什么吧?也说说看。”
这位大哥似乎洞悉一切。
雷欧挠了挠太阳穴,列举了自己的行动。
“每当伊欧拉与人交往,阿巴因或威尔米就会阻挠。威尔米阻挠的对象,调查后发现都有些问题,应该是筛选过的。”
伊欧拉聪慧,但由于处境,面对强势时会退缩。
他曾目睹一位千金试图将作业推给她,便将其排除。
“首先是饮食。她不能在午休时去食堂。似乎被威尔米命令不得接近阿巴因,因此午餐只有从家里带来的一块面包。”
一次去食堂时被阿巴因发现,还没拿到食物就被安排坐下,听了一堆与威尔米比较的言论,无法用餐。
因此,威尔米将伊欧拉疏远了。
“所以,我准备了餐食。反正我的餐食需要试毒,一直在专用房间用餐。我邀请了她。”
与护卫争执,与管家争执,最终与父王直接争吵,才争取到这一权利,但并未特意告诉伊欧拉。
尽管如此,由于长期的生活习惯,她食量很小,但比初次见面时健康了许多。
她衣着朴素的原因,雷欧也理解了,毕竟不能太过张扬。
此外,母亲施加的魔法效果正在减弱。
如果她的紫瞳被威尔米和雷欧以外的人发现,可能会引发骚动,因此他查明魔法本质,重新施加。
“然后秘密创建了沙龙。学校里有几条供王族逃生的独立密道和隐藏房间。我将通往图书馆的一间改造,只邀请可信之人。”
最初是威尔米选中的卡拉小姐。
随后,某公爵家的千金、被选为圣女的少女、少数贵族子女,以及后来入学的雷欧的妹妹——第一王女。
除了妹妹,所有人都识破了雷欧的身份,礼貌而自然地接触。
当然,也经过了威尔米的确认。
如果她主动疏远,反而说明是可信之人,伊欧拉说。
那少女察觉了多少不得而知,但若雷欧仍被视为胆小鬼,那么他的行动可能未被察觉。
伊欧拉在沙龙中逐渐打扮起来,展现出明亮的笑容。
到了最后,她的头发和肌肤光彩照人,不再显得寒酸,甚至使用了类似雷欧变身戒指效果的魔法——让头发看起来暗淡的魔法。
如此彻底地隐藏一切,也是因为伊欧拉恳求“威尔米会为难”“我也想帮助那孩子脱离那个家”。
雷欧想帮助的不是威尔米。
始终是伊欧拉。
他继续道:
“毕业舞会前,有解除阿巴因与伊欧拉婚约的动向。威尔米告诉伊欧拉,将与阿巴因重新订婚。”
“哦?难道要在毕业舞会上高调宣布解除婚约?你的心上人。”
“很有可能。而且,伊欧拉似乎接受了。……即使自己会受伤。”
但如果威尔米为了帮助伊欧拉而牺牲自己,雷欧也不得不承担这份痛苦。
既然伊欧拉如此珍视威尔米,他也必须救她。
既然发誓“帮助”,就要包括她珍视的一切。
即使不是这样。
与自己一样守护伊欧拉的威尔米——不是敌人,而是同志。
在她亲眼见证威尔米的本质之前,他不会完全相信。
几乎确信……但作为争夺伊欧拉的对手,被明显敌视,他仍有些不满。
拯救伊欧拉的主角之位,就让给她吧。
她最感激的,不必是自己。
比雷欧更早、更久守护她的威尔米,才更有资格。
“我会一直隐藏在幕后。”
“伊欧拉可能希望你救她呢?”
面对艾德斯挑衅的笑容,雷欧第一次露出自信的微笑。
“至少在伊欧拉的事情上,我比艾德斯更了解。”
“哦?”
“她已经准备回应我的心意了。那么,华丽的功劳就留给你和威尔米吧。”
说完,雷欧转身离开,前往基尔莱恩法务卿处。
“——只要能得到伊欧拉的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伊欧拉与薇尔米
“……呐,薇尔米。”
“是,姐姐大人。”
薇尔米透过镜子,望向正愉快地梳理着自己头发的伊欧拉姐姐大人。
——啊啊,姐姐大人今天也是如此美丽……!
自那场改变一切的夜会审判剧以来,已过去约一个月,终于重逢的姐姐大人身影,让薇尔米陶醉不已。
姐姐大人作为临时托管的女伯爵被认可后,回到了娘家。
薇尔米除了姐姐大人的侍女奥蕾娅和管家戈尔德雷,对那家的其他仆人一概不信任。
以此为理由,她虽不情愿,但艾德斯当天便解雇了除这两人外的所有仆人,并为宅邸配备了几名新仆人。
此外,奥尔米拉日侯爵家的两位能干秘书官,以及莱奥派来的可靠监督官,将协助姐姐大人管理领地,薇尔米这才勉强同意。
“在这座宅邸的生活如何?”
面对姐姐大人的询问,薇尔米不禁脸颊泛红。
这一个月来,薇尔米被宠得无法无天。
主要是艾德斯的手笔。
虽然以“现在还不是时候”为由,不允许她离开宅邸。
工作之余,艾德斯早晚都将薇尔米留在身边。
虽非身体上的需求。
起床时,必被紧紧拥抱,从头顶到颈项洒下亲吻之雨唤醒。
早餐和甜点,由艾德斯亲手“啊~”地喂食。
在他工作期间,由侍女为她梳洗打扮。
之后稍作……或许不止稍作……高等贵族的淑女教育,以及作为女主人的家政、领地经营的学习。
午餐后小憩,醒来便有甜点备好,傍晚前可自由支配时间。
艾德斯从魔导省归来或结束书房工作后,必定将她抱起,随后让她坐在膝上亲密接触。
晚餐时,他亲自教授餐桌礼仪。
沐浴更衣后,陪他小酌,玩桌游,或单纯被宠爱至入睡。
薇尔米没有拒绝的权利。
若害羞或固执,艾德斯必以强权相逼,如口头禅般:“会听我的话吧?”
——啊,那副愉悦的表情……!
艾德斯那略带虐待意味的笑容浮现脑海,薇尔米低下头。
或许不是被爱,而是被玩弄,尽是些令人羞耻的事。
特别是被强迫主动亲吻,至今未习惯,回想起来脸颊便发热。
最近,连在书房工作时也被要求同席,逐渐分担些工作,间隙中艾德斯仍“真可爱”“你的字看着就治愈”“固执的样子也别有风味”“送的发夹,合适得让人想袭击你”等等……
伴随着那抹坏笑,见缝插针地送来令人牙酸的赞美。
“好,好拘束……!”
“很幸福呢,太好了。”
薇尔米低头挤出话语,姐姐大人似乎听到了什么,高兴地点头。
“我说的是拘束啦!?好好听我说!”
“我在听,也在看哦。”
姐姐大人心情愉悦地继续梳理头发,薇尔米“呜~”地呻吟。
——一副全都明白的样子!
心中虽如此抱怨……但那份完全不讨厌的自觉,薇尔米还是有的。
虽然害羞。
超级害羞!
因为艾德斯从不做让薇尔米觉得“讨厌”的事。
幸福得让人害怕。
现在的状况也是如此。
薇尔米听说姐姐大人今日来访,既害怕又期待。
分别半年,与幼时不同,多年未曾好好交谈。
但姐姐大人未变。
一如往昔……牵手嬉戏时那般温婉贤淑,如今也乐于照顾薇尔米。
见其面容,似无昔日与戈尔德雷二人因忙碌而疲惫不堪的痕迹,薇尔米松了口气。
无法像从前般坦率的,是薇尔米自己。
“……呐,姐姐大人。”
“怎么了?薇尔米。”
这次轮到薇尔米发问。
“那个……莱奥,你喜欢他哪一点?”
薇尔米从艾德斯和姐姐大人那里,听说了莱奥为姐姐大人费尽心思的事。
……薇尔米自己也其实察觉到了。
“要说喜欢哪一点,有点难呢……”
“烦恼到说不出魅力所在呢。”
薇尔米出言不逊,姐姐大人咯咯轻笑。
“不是那样的。……全都喜欢。”
“……”
薇尔米感到无趣。
姐姐大人幸福的表情,微红的脸颊,都在诉说这是事实。
“他公正、努力、温柔……偶尔有点孩子气,很可爱。”
“……可爱……?”
对成年男性这么说是否有些失礼,薇尔米心想,但接下来的话让她眉头更紧。
“是啊。这点,有点像薇尔米呢。聪明却有点爱撒娇。”
“呜!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当然,不完全一样。”
姐姐大人戳戳鼓起脸颊的薇尔米,仿佛在说“就是这点”。
公正、温柔。
却孩子气。
“……喂,你要来沙龙吗?伊欧拉也在。”
某日学校,莱奥如此邀请,薇尔米回忆起来。
他一脸不情愿地发出邀请。
那时,总是悲伤痛苦的姐姐大人氛围开始改变。
“为什么是我?”
“我不邀请艾尔文。”
“……为什么我要去可能有胆小鬼和讨厌的人的地方?”
当时虽如此拒绝。
莱奥定是想让薇尔米与姐姐大人接触。
——其实莱奥察觉到了薇尔米与姐姐大人关系并非不好。
为何他能察觉,薇尔米不愿深究。
她希望减少艾尔文与姐姐大人碰面的机会。
害怕姐姐大人识破薇尔米的意图。
怕被怨恨、憎恶,毁灭之后姐姐大人会自责。
其实,她想去。
即使莱奥一脸不情愿地邀请反目的薇尔米……他的温柔,她也视而不见。
“薇尔米,为什么讨厌莱奥?”
“………………因为”
若是之前的薇尔米,大概不会说。
但被艾德斯强行剥去一层层防备,被宠溺。
学会了撒娇。
明白了坦率表达心情的喜悦。
薇尔米,说了。
“…………不想姐姐大人被抢走…………”
艾德斯,不是那样。
若他选择姐姐大人为未婚妻,必有算计。
看重姐姐大人的才智。
但莱奥对姐姐大人的感情,定无算计。
那双直击人心的眼睛,不求名誉回报的态度,定会夺走姐姐大人的心。
所以讨厌。
面对如此任性的薇尔米,姐姐大人睁大眼睛……随后微笑,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呵呵……莱奥也说了同样的话。”
“……别把我们相提并论。”
“‘我赢不了薇尔米吧。’你们俩,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永远都是。”
听罢,薇尔米轻轻握住裙摆。
鼓起勇气,问出一直害怕的问题。
“……姐姐大人”
“嗯”
“第一次见到我时。……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对薇尔米来说一直是不该问的。
因为,姐姐大人的母亲刚去世,就与继母一同闯入家中的同龄姐妹。
是父亲背叛的证明。
不可能无动于衷,她曾这样想。
姐姐大人轻轻松开怀抱,困扰地笑了笑。
握紧胸前的遗物项链,回答道。
“觉得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诶……?”
“见面之前很紧张。知道他对母亲的背叛,也感到悲伤。……但薇尔米见到我时,眼睛闪闪发光。记得吗?”
‘哇……像公主一样漂亮!你就是我的姐姐大人吗?’
她如此说道。
“觉得一定能成为好朋友。想成为好朋友。……呐,薇尔米。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我重要的妹妹。”
姐姐大人温柔的话语。
让薇尔米眼眶发热,泪水滑过脸颊。
伊欧拉的独白
——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你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救赎。
失去母亲、陷入绝望的我,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或许显得格外早熟。
其实,我并不喜欢被人称赞为“聪明”。
只是,我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快地成长。
因为母亲早已明白自己时日无多。
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那份无忧无虑、明亮而纯真的童心。
你那充满好奇、忙碌转动的朱红色眼眸。
在阳光下淡淡闪耀的白金色秀发。
你欢快地拉着我的手。
然后,用那充满爱意的笑容,真诚地赞美我:“美丽的姐姐”“值得骄傲的姐姐”“温柔的姐姐”。
这样的你,才是我心中如天使般的女孩。
失去母亲的痛苦之所以没有让我感到难以承受,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真正让我痛苦的,是无法再与你相伴。
当那对自称父母的人夺走母亲的项链并交给你时,
我虽然感到无比悲伤,
但更让我担忧的,是你那茫然的表情和柔软心灵所受的伤害。
呐,薇尔米。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而且,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让我难以承受。
每当你为了我而强装天真、提出尖锐的建议时,你那悲伤的眼神都让我心如刀割。
不要那么拼命。
我没事的。
你越是努力,越是学会戴上伪装的面具,
我就越是无法看到你真正的笑容,这比什么都让我痛苦。
比忍受饥饿更痛苦。
比因失败而受罚更痛苦。
甚至比厄内斯特伯爵想要取我性命更痛苦。
每当你表面上做出冷酷的行为,却暗中保护我时,
你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让我心痛不已。
后来,我再次看到你明亮的笑容,是在与亚尔文的婚约解除时。
而看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容,则是在我决定前往艾德斯大人身边的那一刻。
无法拯救你,却只能独自逃离。
即使明白这是必要的,我的心却仿佛被撕裂。
因为我知道,这是你内心真正的愿望,所以我接受了。
但如果情况不同,我绝不会离开你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的。
呐,薇尔米。
我最初其实是想利用莱奥的。
在后院相遇时,我本想引起他的兴趣,让他喜欢上你,从而让你摆脱亚尔文。
或者,利用他的同情,稍微恢复一些美丽,让亚尔文注意到。
因为,你为了我,不得不对讨厌的人施展那些你本不愿使用的伎俩。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做这些肮脏的事。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个计划行不通。
因为莱奥是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
他不仅仅看到了我的紫色眼眸。
他看穿了你为了保护我而让我戴上的伪装,直视我内心的真实。
他是一个心灵纯净的人。
和薇尔米一样。
于是,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太软弱了。
如果利用这样的人,如果你发现了,一定会感到悲伤,对我失望……这让我感到害怕。
也许正是因此,我迟迟未能救你,一直在犹豫这样做是否正确。
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坚持下去。
我并没有大家称赞的那种才能或温柔。
能够为了他人而竭尽全力的你,才是真正优秀的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鼓起勇气,请求莱奥他们帮助我拯救你,但立刻行动并不容易。
我甚至无法回应莱奥的好意。
虽然我也被他吸引,但你在不幸中挣扎,我无法独自享受幸福。
所以——我决定利用你的计划。
在初次亮相的那天,我明白你对艾德斯大人产生了兴趣。
我想,你一定会让我去他身边。
因为,
如果你愿意将珍视的我托付给某人,
那这个人一定是最适合你、最值得你爱的人。
我最爱的薇尔米。
如果你能幸福,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幸福。那时,我下定了决心。
就像你曾经爱过我一样,
我也一直深爱着你。
如今,我们终于能够一起欢笑,真是太好了。
回想起刚才在门口送别我时,可爱的义妹对我说的话,我朝着大门走去。
“呐,姐姐……和莱奥,一定要幸福哦。”
“那么,薇尔米,你现在幸福吗?”
我用朱红色的眼眸瞥了一眼身旁的艾德斯,
可爱的薇尔米轻轻点了点头。
一定没问题了。
艾德斯大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我无法做到的事——摘下了你伪装的面具。
你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准,薇尔米。
能够放心地将你托付给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
在门口等待的莱奥向我挥手,
我轻轻靠近他……虽然有些失礼,但我主动拥抱了他。
“伊、伊欧拉?”
他脸颊微红,有些困惑地呼唤着我,我对他微笑。
“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我最珍视的姐姐。”
你哭着对我说的话让我无比欣喜。
在薇尔米面前强忍的泪水,此刻顺着脸颊滑落。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莱奥?”
“怎么了?”
“薇尔米……她认可你了。”
听到这句话,莱奥眨了眨眼。
这是他感到疑惑时常做的动作。
明白了我话中的含义后,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紧紧抱住了我。
“……真的吗?伊欧拉!”
“嗯。”
“和莱奥一起幸福吧。”薇尔米这样对我说。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才四年而已。我没等多久。”
“已经够长了……谢谢你,莱奥。”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莱奥。
我请求他,如果愿意等待,就等到薇尔米幸福为止。
他遵守了这个约定。
我们坐上马车,手牵着手并肩而坐,我对莱奥说道:
“呐,莱奥。”
“怎么了?”
“即使陛下认可了,肯定还是会有很多人说,我配不上你。”
作为前伯爵家的千金,一个注定没落的家族的女伯爵。
而且,还曾解除过婚约。
没有任何后盾,对王室毫无贡献的婚约。
正如陛下对莱奥所说的,这是“沉溺于自由恋爱”的结果。
一定会有很多人认为,我不适合成为王太子妃。
“……你不会认输吧?我也不会。”
他的话让我明白,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情,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嗯。所以……我打算接受艾德斯大人的邀请。”
艾德斯提出,让我加入由奥尔米拉侯爵家主要资助的多国组织——国际魔导研究所,而不是魔导省。
他也会遵守对薇尔米的承诺。
他为我提供了一个能够充分发挥天赋的地方。
“如果在那里取得成果,就能获得相当于魔导爵位的高级国际魔导师资格。”
确切地说,这是为了让我镀金,以便获得魔导力量和王室的关系,从而得到侯爵以上家族的收养推荐。
“……这需要很长时间吧?”
“其实不然。关于魔力负担减轻的毕业论文已经被学会认可了……如果利用在沙龙里悄悄试验的内容,很快就能实现实用化。”
那个贵族学校的沙龙成员们,都是非常优秀且品格高尚的人。
如果没有与他们进行有益的讨论,我无法取得如此多的成果,其中还有许多尚未公开。
重现古代魔导具效果的错觉魔术也是其中之一。
为我提供场所和机会的,是莱奥和薇尔米。
他们看中的人,自然都是优秀的。
“我真的……感激不尽。”
如果能够得到奥尔米拉侯爵家和卡拉娘家的支持,生产和流通渠道将不再是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如果大家同意将由此获得的财产权部分转让给莱昂内尔王室,事情会进展得更快……”
“那个沙龙的成员里,没人会主张这种权利吧。毕竟主导这件事的是你。”
“是吗……”
因为无论做什么,父亲都会抢走功劳,所以我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太了解。
即使那些与我关系亲密的人一再告诉我“你低估了自己”,我也没什么实感。
“没关系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做伊欧拉做不到的事,就是我的职责。”
——权力,要在能用的时候用。
莱奥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轻轻靠在他身上。
就像薇尔米一样,莱奥也一定不会明白。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的救赎。
愚者的末路与艾德斯的过去【前篇】
“……真是令人惊讶……”
“是吧。我在迎接威尔米之后,也感到有些意外。”
那天,克拉特斯老师来访,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他是威尔米的亲生父亲,今天是为了签署承认她为自己孩子的文件而前来会面。
与艾德斯并肩而坐的他,对威尔米的举止赞不绝口。
“她从小就礼仪得体,但高位贵族的礼仪,她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的呢?”
威尔米来到艾德斯的宅邸,开始作为侯爵夫人的学习,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艾德斯几乎给了她及格分数。
面对克拉特斯老师的疑问,威尔米微笑着回答:
“其实,小时候我和姐姐的家庭教师,是科尔韦拉侯爵夫人。”
“!?”
克拉特斯老师听到威尔米的话,惊讶得张大了嘴。
“科尔韦拉夫人,就是那位……现任王妃殿下,曾为王子妃教育的……?”
“是的。”
威尔米并不知道,之前姐姐来访时,曾不经意间提起过这件事。
那是关于必要的学习和礼仪,自从来到这个家后,她几乎没有被责备或失望过。
关于贵族学校的成绩,威尔米名列前茅,但她认为那都是姐姐报告的功劳。
可是。
“仅凭这些,你是无法名列前茅的,威尔米。礼仪和书写,你也没怎么费劲吧?”
“说起来确实如此。我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我周围的孩子,都是特别挑选的,不太聪明的孩子。”
“威尔米……”
姐姐苦笑着,告诉了她。
“教育我们的科尔韦拉夫人,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
“以前,姐姐的母亲与科尔韦拉夫人关系很好,因此她接受了我的家庭教师。”
实际上,应该是为了姐姐而不是威尔米。
其他家族的内情,通常不深入了解是不会知道的。
已故的埃尔内斯特前夫人与科尔韦拉夫人约定,“女儿到了适婚年龄就拜托您了”,因此科尔韦拉夫人以远低于其实际价值的低价接受了家庭教师的职位。
现在被捕的埃尔内斯特前伯爵,迎娶了妾室作为继妻,并带来了一个女儿,但没想到那女儿与威尔米同龄。
“想教育埃尔内斯特的继承人”的信件内容,让父母将威尔米的教育交给了她。
那时,姐姐已经搬出去住了。
尽管保持着友好关系,科尔韦拉夫人忙于王城和高位贵族的家庭教师工作,病床上的已故埃尔内斯特夫人那时很少参加茶会,因此没有见过伊欧拉。
威尔米向两人讲述了这些情况。
“科尔韦拉夫人曾感到疑惑,不是因为我的成绩,而是因为我的瞳色和容貌,与姐姐的母亲和埃尔内斯特的父亲都不相似。”
将母亲伊莎贝拉和克拉特斯老师并列,威尔米的容貌自然与两人相似。
“原来如此……然后呢?”
“科尔韦拉夫人对我和姐姐实施了与王太子妃同等的教育。”
“礼仪和知识,再多也不嫌多。”科尔韦拉夫人常这么说。
我想,她也是希望姐姐的母亲不在后,她的女儿不会被人轻视。
“因此,她当然是个严厉的人,但我想,如果是她,也会对姐姐进行同样的教育,所以我把姐姐‘贬’到了别处。”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
克拉特斯老师不知为何脸颊抽搐,威尔米无声地拿起红茶杯,微笑着回答:
“十二岁的时候。”
“这没什么奇怪的,克拉特斯。如果是威尔米,她会这么做的。”
艾德斯愉快地扬起一边脸颊。
科尔韦拉夫人的疑惑消除后,与姐姐讨论了许多事情,她了解了埃尔内斯特家的内情。
“她对姐姐的待遇感到愤怒,但没有说出来,而是保持沉默,因此姐姐能够掌握及格的礼仪。”
这让利奥注意到了,世事难料,不知什么会带来好运。
得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威尔米非常高兴。
“如果是威尔米,那确实……嗯,没错。你的严格眼光认可了。”
苦笑着转移话题的克拉特斯老师,在艾德斯因公务离开后,与威尔米在客厅办理了手续。
“好了,提交这个并得到认可,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女儿了。”
“谢谢您,父亲。”
虽然还有些害羞,但威尔米这样称呼克拉特斯老师。
第一次这样称呼时,他显得非常高兴。
“嗯。……威尔米。我啊,把艾德斯也当作弟弟一样。你们两人订婚,我特别高兴。”
“……是的。”
“艾德斯可能不会说,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对害羞的威尔米,克拉特斯老师先微笑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
就像接受解咒指导时一样,用柔和悦耳的声音。
“你听说了埃尔内斯特夫妇和亚尔拜因的判决吗?”
被问到,威尔米点了点头。
“是的。前父亲被处决,母亲保留贵族身份,被送往边境的修道院……”
对前伯爵埃尔内斯特的量刑是恰当的。
除了国家背信,他还试图杀害合法的继承人,他的哥哥的女儿。
关于母亲,我不太清楚。
即使平民化,王都驱逐也是不可避免的,那个年纪回到乡下平民,或者被送往修道院,对她来说都是残酷的。
“是啊。……没有让她平民化,是我的希望。我想尽量减少她接触你的可能性,而且她习惯了奢侈,现在平民化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那是……确实如此。”
母亲对威尔米很温柔。
或许说溺爱更准确。
出身于孤儿院,极度厌恶贫穷的母亲,一定不希望威尔米有那样的感受。
因此,她憎恨从出生就被当作贵族抚养的姐姐。
但威尔米对母亲没有同情。
从某个时候起,她开始认为自己的家人只有姐姐。
“亚尔拜因只是被罚款了,对吧……”
“是的。殿下对他对自己的不敬,没有希望更重的惩罚。尽管有契约,但只有他被驱逐或处决,而你没事,可能会引起不好的传闻。……而且,施奈格伯爵家本身没有做错事。次子无能,但家长和长子都是优秀的人。”
克拉特斯老师口中说出“无能”这个词,让威尔米感到惊讶。
他平时对人恶言相向……即使是背叛自己的母亲,也会斟酌言辞。
“对亚尔拜因很严厉呢?”
“那是当然。他是让我女儿和她重要的姐姐受苦的元凶。……对年轻女性来说,恶意的流言和辱骂,比起自己不知情的犯罪行为,被触碰身体更让人厌恶吧?”
听到这句话,威尔米苦笑。
“我是自愿的。”
“即便如此,如果我知道,我会更早站出来。那样就能保护你了。”
“这不是父亲的责任,请不要后悔。而且,即使您提出,我也一定会拒绝。因为那时还没有救姐姐的办法。”
最终,我认为只有那个方法才能同时救姐姐和威尔米。
利奥,克拉特斯老师,姐姐和威尔米自己,还有其他人都一样。
虽然各自有联系,但要形成一个面,需要威尔米给艾德斯的告发信。
这样说后,克拉特斯老师虽然看起来不太信服,但还是继续了话题。
“亚尔拜因的待遇,今后取决于他家族的决定……不过,艾德斯见过他,施加了相当严厉的制裁,我想他不会再来骚扰你和伊欧拉了。”
“以他的性格,恐怕连晚会都参加不了。自尊心太高了。”
被说闲话和嘲笑,他一定最讨厌。
不过,我更在意艾德斯的制裁内容。
但克拉特斯老师似乎不打算说,转而提到其他事情。
“还有,威尔米。他本人可能不会说……但我想告诉你关于艾德斯的事。能陪我一会儿吗?”
面对这个问题,威尔米回望着克拉特斯老师的眼睛。
那不再是平常的平静光芒,而是带着深深的悲伤。
“艾德斯的秘密吗?”
“也许吧。但可能不是弱点。至少对他来说不是。”
“哎呀,真遗憾。不过,我想听。”
威尔米端正坐姿,克拉特斯老师微笑着开始讲述。
愚者的末路与艾德斯的过去【后篇】
“艾德斯之所以能登上魔导省长的位置,对魔导具的滥用如此严厉,威尔米,是因为他失去了母亲和姐姐……正是由于那些东西。”克拉特斯老师的话让威尔米瞪大了眼睛。艾德斯以残酷无情著称,对诅咒魔导具的管控极为严格,并揭示了其原理,广为人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准确地说,是继母和继姐。艾德斯虽未公开,但他其实是前任侯爵弟弟的儿子。”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是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情。就连国王陛下,或许也不了解这段往事。”
艾德斯的父亲作为领地管理的助手,协助前任侯爵,但在一次视察中因地震导致建筑物倒塌而丧生。
“留下的妻子腹中怀有孩子。而那个出生的孩子,拥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那岂不是……”
就像伊欧拉姐姐一样。
“侯爵问年轻的寡妇,是带着孩子抚养,还是当作没发生过,另嫁他人。……与你的母亲不同,她选择了后者。”
抛弃艾德斯,另嫁他人。
“真相不得而知。前任侯爵将艾德斯登记为自己的儿子,并因他的才华指定他为继承人。成年之际,原本应通过婚姻继承侯爵家的姐姐的心情,我们无从知晓。”
被年幼的弟弟夺走一切的姐姐,以及失去儿子应有地位的前任侯爵夫人,内心充满了阴暗。
“尽管如此,表面上三人关系融洽。即便有所不满,也只是微小的情绪。她们接受了贵族一流的教育,前任侯爵也绝非不人道之人。虽然严厉,但他深爱着妻子和孩子,以及弟弟的儿子。”
打破这一切的,似乎是诅咒的魔导具。
“不知何时被悄悄放置在妻子房间的魔导具,能放大人的负面情绪。后来才得知……失去弟弟这位得力助手,忙于公务很少回家的前任侯爵,未能及时察觉妻女的变化。”
艾德斯遭受了虐待。
但似乎只是被忽视和回避的程度。
“艾德斯不明白她们为何讨厌自己。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指出姐姐魔法上的错误,突然爆发了。”
克拉特斯老师说,诅咒的魔导具就像精神炸弹。
“利罗德家族虽与侯爵家有往来,但从未进入她们的私人房间。姐姐以为被嘲笑,家业被夺走,疯狂地用水果刀攻击,继母则从壁炉中抽出烧红的火钳,逼近艾德斯。”
感到生命危险的艾德斯用魔法弹开她们的武器,掉落的火钳引燃了前任侯爵收藏的高度酒,瞬间点燃了夫人的裙子,她们被火焰吞噬。即便如此,她们仍试图抓住艾德斯,客厅也被火焰包围……听到骚动试图控制夫人的一名侍从,带着艾德斯逃离了。”
“他左手总是戴着手套吧,”克拉特斯老师悲伤地说。
“是的。”
睡觉也不摘下的手套,曾让我略感奇怪。
“那是被姐姐抓伤时的烧伤痕迹。那次事件后,我向艾德斯询问了情况。”
由于丑闻过大且涉事两人已死,事实被隐瞒,归咎于火灾。
最终,放置魔导具的犯人未能查明。
“艾德斯并不怨恨她们。但他深深憎恨诅咒的魔导具。”
“母亲和姐姐都很温柔。”
“即使她们真的恨我,也不会表现出来。”
“从那时起,艾德斯开始疏远女性,专注于学习和魔法。之后,我也离开了,无法陪伴在他身边。”
听完这些。
威尔米仿佛感同身受。
因为。
“父亲教我解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的。艾德斯帮助你们,肯定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情。如果他能早点察觉,多些疑问,寻求帮助,或许她们就能得救。”
戈尔德雷注意到了。
威尔米想要帮助姐姐。
于是……向克拉特斯老师和艾德斯求助。
“这无法弥补。只是自我满足。但正是这份悔意……艾德斯成为了魔导省长,我则作为解咒师帮助他人。”
只为减少类似悲剧的发生。
“所以,威尔米,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艾德斯身为女性,却看到你身处相似困境,努力突破……他为你完成了自己未能做到的事而感到耀眼。”
因此被吸引,进而伸出援手。
“他爱上你,一定是真的。尽管态度冷淡,但自从失去母亲和姐姐后,艾德斯从未如此开心地笑过。……你的行动拯救了他的心。”
威尔米听着,对自己的感情感到困惑。
总是捉弄人的艾德斯。
偶尔温柔注视自己的艾德斯。
慈爱地拥抱,轻抚自己头发的艾德斯。
虽然不够坦率。
但尽力表达好意时,会开心微笑的艾德斯。
在威尔米面前,没有那个厌恶女性、残暴的魔导爵。
即使说拯救了他的心,也不太明白。
但那个看似完美,洞察威尔米一切心思,给予满满爱意的他……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能为他做些什么。
——真高兴。
本以为只是单方面接受。
发现并非如此,真的非常高兴。
“……谢谢您,父亲。”
告诉我这些。
来到这座宅邸,从那晚的舞会开始,威尔米变得爱哭了。
虽然大多是喜悦的泪水,但在埃尔内斯特家时,几乎不曾哭泣。
“所以,也希望你宠爱艾德斯。那孩子失去了爱。前任侯爵忙于事务,几乎没机会亲近。希望你能像艾德斯给予你满满的爱那样,回报给他。”
“……好的。”
克拉特斯老师满意地点头,起身离开。
说还会再来,走后,威尔米又哭了一会儿。
傍晚,艾德斯像往常一样从办公室出来,威尔米紧紧抱住他。
“怎么了?威尔米。”
“我最喜欢你了,艾德斯。”
总是由我主动拥抱,艾德斯有些惊讶,但很快苦笑着,轻轻回抱。
“克拉特斯说了多余的话吧?”
“不是多余的。克拉特斯老师告诉了我重要的事。”
艾德斯内心的状态,他行动的意义。
真正理解后……威尔米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了一步。
也许是错觉。
“我不会放手。即使你对我厌倦,我也不会离开。”
“是艾德斯,威尔米。我说过要叫名字吧?”
艾德斯温柔地抚摸威尔米的头,像往常一样抱起她。
“而且,你没有离开的权利。——威尔米是我的。”
仿佛在说她是珍宝,艾德斯轻笑着。
威尔米再次环抱,紧紧依偎。
——愿我的感情,哪怕一点点,也能传达给艾德斯。
魔导卿的会面。②
——某日。
“关于欧文的处罚,威尔米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要问我?我对连义姐本质都看不透的蠢货没兴趣。”
“娘家的事虽然清白,但可以安排严厉的惩罚。”
“不需要。……虽然散布义姐的坏话让人火大,但我们也在利用她。”
“原来如此,那就至少让他不再插手吧。”
※※※
欧文疲惫不堪。
虽说是贵族监狱,但被关在房间里无法外出的经历还是头一遭,在娘家调查和处分决定之前,任何交流都被以王室之名禁止。
一无所知地被长期囚禁,比想象中还要痛苦。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心中反复自问,却得不到答案。
就这样,十多天后的某天,被告知允许会面,来到指定地点……那个男人出现了。
银发男子傲慢地翘着二郎腿,朝正面的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坐下”。
艾德斯·奥尔米拉吉魔导卿。
欧文顺从地坐下,他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说道:
“你被控犯有不敬罪。关于量刑,在太子殿下和国王陛下的批准下,我获得了向基尔莱恩法务卿求情、考虑酌情处理的权力。结果如何,取决于你接下来的态度。”
听罢,欧文心情沉重。
——这个男人,不可能为我说好话。
他曾希望娶威尔米为妻,还帮助过伊欧拉。
不敬罪的最高刑罚是公开处决。
然而,艾德斯看着紧张得肩膀僵硬的欧文,嘴角微微上扬。
“呵呵,怕我吗?……你是个蠢货,欧文·施奈格。不过,看来你还有点头脑,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和眼前的人是谁。”
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欧文低着头,艾德斯继续平静地说:
“真正的蠢货是无法预测的。如果我说要为你求情,他们会兴高采烈地讲述自己有多无辜,有多少酌情处理的余地。”
——这是什么意思?
欧文感到疑惑。
听起来,他似乎在说欧文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
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诱导他说出失言吗?
“你变得疑神疑鬼了。没错,你的行为本身很愚蠢。你冷落了自己选择的未婚妻伊欧拉,四处散布坏话,被威尔米欺骗后失去耐心,最后侮辱殿下,现在只能住在监狱里。本应继承的伯爵家内部一团糟,如同空中楼阁。”
欧文的脸涨红了。
是愤怒还是羞耻,他自己也说不清。
“独自待了这么久,头脑冷静些了吗?”
面对艾德斯的话,欧文沉默地看着他。
那张冷漠而居高临下的脸上,眼中却没有任何情感。
“只要你的任何一个行动有所不同,你就能得到伊欧拉或威尔米。四年间,你有无数次机会,却始终未被选中。面对如此聪慧的姐妹。你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吗?欧文·施奈格。”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刺痛。
很久以前,威尔米出现之前见过的伊欧拉,以及重逢时的伊欧拉。
刚入学时,比现在更稚嫩的威尔米……还有与艾德斯并肩而立,美丽的伊欧拉。
以及,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威尔米,在艾德斯的订婚晚宴上,轻蔑地朝欧文尖叫的威尔米。
但,比起争吵的记忆,那时的她……更多是带着坚强微笑的她。
尤其是与威尔米共度的四年……那是与欧文一起度过的四年。
——她选择的是艾德斯。
“我可不是为了嘲笑你才特意来的。”
“那么,你是来炫耀自己得到了威尔米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无聊的举动。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胸口再次刺痛。
“入学之初,你和她们一样,都在高级班吧,欧文。”
艾德斯没有回答,反而开始说起看似无关的事。
“但伊欧拉为了不引人注目,降到了中级班,而你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待在底层的低级班。”
“……你想说什么?”
欧文原本成绩就不算优秀。
反正再怎么学也继承不了家业。
到了能理解事物的年纪,他就有了这种想法,对学习提不起兴趣。
然而,得知如果入赘到继承家业的人家就能获得爵位,以及曾经见过的伊欧拉是埃尔内斯特伯爵家的嫡女。
——没错,我……
为了那位美丽的伊欧拉,为了能继承家业的力量。
“我想成为她的未婚夫。”说出这句话时,他向父亲发誓。
——我,做到了。
“你知道为什么入学贵族学校后的你会如此愚蠢吗?”
“……”
“你有过机会,也有过察觉的时机。重逢时,看到曾经美丽的伊欧拉,你感到失望。然后,威尔米的亲近让你得意忘形。你以为她喜欢你。以为得到她就能继承家业,于是变得自负。”
“…………”
“她们是才华横溢的两人,无可替代。……你为与之相配,做过努力吗?真正了解过她们吗?”
欧文无言以对。
他从未做过。
如果做了,如果察觉了,就不会在这里面对艾德斯。
艾德斯刚才说,只差一个行动。
他明白这是事实,却不愿承认。
“女性绽放或许不需要男人的手。但没有水,任何花朵都会枯萎。”
如果关心过重逢的伊欧拉为何会那样。
如果送过她一朵花,拜访过埃尔内斯特伯爵家。
“你看着枯萎的花,嘲笑它,却未曾见过它盛开时的模样。”
如果只关注伊欧拉,威尔米或许不会接近欧文。
如果只是让伊欧拉逃离埃尔内斯特伯爵家,或者改善她的处境,作为未婚夫的欧文,哪怕有一句抗议。
情况或许会不同。
那样的话,威尔米或许会认可欧文。
“至于威尔米。埃尔内斯特伯爵家的衰落或许无法避免,但如果你为她努力过,就不会试图摧毁一切。”
在威尔米接近后,如果为了与她相配而努力。
或许家业会因伊欧拉而毁,但结婚在即的欧文,或许会被她视为伴侣。
如果,如果,如果。
全是假设。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理所当然。
“你什么都没做。蒙蔽双眼,懈怠努力,安于现状。”
被抛弃,理所当然。
“看来你明白了。你缺少的是努力。想要摘取高岭之花,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
“……你做到了吗?”
虽然不敢直视,但咬紧牙关,颤抖着声音反驳。
天生拥有强大魔力的紫瞳。
令众人倾倒的美貌。
金钱、地位、权力……甚至赢得了威尔米的信任,连王室都站在他那边。
对眼前男人涌起的嫉妒,让他脱口而出:
“当然。”
被如此干脆地否定。
“天生的魔力高强,没有魔法的修炼也无法发挥。必须掌握大量正确的知识。对我的容貌不满?这方面,你该和伊欧拉或威尔米比。”
“……什么意思?”
“你还认为女性无需努力就能保持美丽吗?看着伊欧拉绽放。”
欧文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相应的努力,女性无法美丽。礼仪礼节为何存在?贵族举止优雅是天生的吗?是因为日常的用心。”
男人也一样,艾德斯说。
“美丽不仅仅是靠金钱装饰外表。日常不懈的努力才是支撑美丽的根本。骑士为何能挥舞剑?因为他们锻炼身体。文官为何能解决难题?因为他们不断学习,活用知识。”
这样的男人,为何显得有魅力?
“因为不懈努力的结果。”
欧文无言以对。
“金钱、地位、权力。许多蠢货以为只要生为嫡子,娶了嫡女,或排挤上位者就能得到。现实中确实如此,但承受这些蠢货之害的,永远是弱者。”
像孩子般,无力反抗的伊欧拉。
像无法当场救下想救之人的威尔米。
“……你可曾想象过?生来就背负着拯救弱者的义务和责任的人,他们的辛苦。那份重量。”
这番话,让他想起兄长的背影。
兄长消失后,作为替代,被迫学习,连那都让他痛苦。
与欧文不同,兄长总是被父亲严厉对待。
欧文曾以为,那是因为兄长被寄予厚望。
其实不然。
为了生来就背负的弱者,严厉对待和被对待是必要的。
……为了减少像自己这样的笨蛋带来的痛苦。
“我……”
从未为与谁并肩而努力。
以为得到就结束了。
其实,之后的路更长。
痛苦的现在,那漫长的岁月,需要有人共同支撑。
——我。
“只想着自己……”
“没错。真正的蠢货永远意识不到这一点。把错归咎于他人、环境或其他什么,从不反省自己。”
艾德斯放下腿,站了起来。
抬头望去,与俯视自己的他目光相遇。
——真帅啊。
举止、言辞的分量,一切都与欧文不同。
无需比较。
任何人站在自己旁边,都会选择艾德斯。
当欧文真正理解这一点时。
“既然明白了,我会安排你以罚款了结。欧文。”
听到这话,欧文瞪大了眼睛。
“为、为什么……”
“我说过,真正的蠢货不会反省。我,即使对方曾犯过错,只要不再重蹈覆辙,也不会因失败而不宽容。”
艾德斯的眼神,原本让人捉摸不透。
现在看去,仿佛看透了一切。
“威尔米不希望严惩。她说因为利用了你,彼此扯平了。”
欧文张大了嘴。
“如果你能正视践踏伊欧拉和威尔米四年的行为,正视自己的愚蠢……当你用行动证明时,我会给你道歉的机会。在此之前,禁止接触。”
欧文低下了头。
——真厉害啊。
威尔米和自己,本就不相配。
如果立场互换……在与他交谈前的自己,肯定会嘲笑、抛弃像欧文这样的对手。
被这样的人选择的威尔米,被他认可的王太子选择的伊欧拉,从一开始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带着自嘲的笑容,欧文自然地站起来,向准备离开的艾德斯深深鞠躬。
“非常感谢。您的仁慈,我感激不尽。”
艾德斯回过头,露出看到有趣事物的笑容,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成为被选中的人吧。欧文·施奈格。”
不知为何,欧文几乎要哭出来。
之后,被保释的欧文被父亲狠狠训斥,被兄长殴打,多次被怒斥要感谢自己的幸运。
但这次,他没有生气。
只是反复说着“对不起”,或许感受到了什么,当被问及未来打算时。
“——能让我加入骑士团吗?”
他如此希望。
即使入赘,现在的欧文也无法妥善经营领地。
做文官,头脑不够。
但锻炼身体,同时补上之前荒废的学业……成为有用的人。
也许有一天,会有人认可他,他这样想着。
欧文希望加入以严苛著称的边境伯爵骑士团。
父亲和兄长同意了,他离开了王都。
虽然再见艾德斯、威尔米和伊欧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被他认可,再次见面时,能让她们一眼看出他的反省。
在此基础上,真诚地道歉。
——这样的欧文,几年后崭露头角,与威尔米等人重逢。
复仇的完成
——为什么,我会落到这般田地……
萨巴林·欧内斯特前伯爵被监狱的看守架着双臂,摇摇晃晃地走在昏暗的走廊里。
从贵族牢房被带出时,同时被告知的是……死刑判决。
他叫喊着难道连审判都没有吗,但显然对方根本无意听取他的辩解,迅速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
萨巴林出生在欧内斯特家的次子之位。
因反感唠叨的父亲和刻板的兄长,他四处游荡。
转机降临在父亲去世,兄长继承爵位后不久。
兄长在视察途中去世,继承权意外落到了他头上。
亲戚们都反对。
这让他烦躁不已。
既然有继承权,继承理所当然,自己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吝啬的父亲和兄长。
于是,他向兄嫂提出了建议。
虽然是兄长的“遗物”,但那个得到亲戚同情的女人。
只要支持我,我就让你生的孩子拥有继承权,可她却迟迟不给答复。
终于坐上伯爵之位,萨巴林心满意足。
然而,这份满足并未持续太久。
兄嫂虽成了萨巴林的人,却不让碰。
不仅如此,还声称已怀有身孕。
简直是在开玩笑,他感到被欺骗了。
心烦意乱之下,他在街上强行将一个体态诱人的平民女子带上马车,在别邸侵犯了她。
那就是伊莎贝拉。
起初她哭喊不止,但很快变得顺从,于是让她住进府邸,宠爱有加。
领主的工作全推给了兄嫂。
再漂亮,萨巴林对不让碰的女人也没兴趣。
即便想强行占有她,亲戚们吵闹不说,总是跟在她身边的戈尔德雷和乳母老太太也是障碍。
伊莎贝拉也很快怀孕,没多少乐趣可言,但这是萨巴林的孩子。
兄嫂去世后,他迎娶了可爱的伊莎贝拉和他们的孩子威尔米进家门。
随后,亲戚们纷纷宣布断绝关系,仆人也大多辞职,只剩下戈尔德雷和乳母老太太。
老太太也辞职后,萨巴林终于开始行动,准备让威尔米成为继承人。
伊欧拉早点死掉就好了,她比兄嫂还要顽强。
——提出那件事的,是伊莎贝拉……
但在急于杀害她的过程中,因烦躁过度沉迷赌博,购买用于杀害伊欧拉的魔导具也未能成功。
资金周转困难时,施奈格伯爵家提出以次子阿尔宾与伊欧拉订婚为条件提供贷款。
——正合我意。
伊欧拉迟早会死,婚约若一方不在自然解除。
眼下急需的是钱。
领主的工作全交给了无用的伊欧拉和戈尔德雷。
关于资金周转,还有另一个计划。
——是戈尔德雷告诉我的……
“制作双重账本,偷税漏税,手头就能留下资金。”
都是那家伙怂恿的错。
如果兄嫂不骗萨巴林,乖乖成为他的人。
如果伊莎贝拉不出轨。
如果戈尔德雷不怂恿。
——都是他们的错……
可为什么只有萨巴林必须被处决?
——为什么会这样。
穿过长长的走廊,刺眼的阳光下,绞刑架显现。
前来观看萨巴林处决的人群发出欢呼。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嘴里塞着口球,无法发声。
尽管挣扎抵抗,强壮士兵从监管官手中接过萨巴林,蒙上眼,拖上绞刑台。
——我,什么都没做错……
萨巴林·欧内斯特。
最终未能反省自己,散播对周围的怨恨,感受着脚下地板消失的瞬间和绳索无情收紧的残酷,永远闭上了意识。
※※※
——萨巴林被处决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伊莎贝拉,独自在牢房中露出了微笑。
一切都结束了。就这样。
——按照伊莎贝拉的计划。
原本,伊莎贝拉来自孤儿院。
以为自己会作为平民度过一生。
——直到遇见克拉斯。
他是个绅士。
从不因对方是平民而轻视,平等对待的温和之人。
年长且热心护理工作的伊莎贝拉很快与他熟络,不久便被他吸引。
然而,当克拉斯表达爱意时,伊莎贝拉犹豫并一再拒绝。
公爵夫人这样的身份,自己怎能胜任。
会给克拉斯添麻烦。
但他……说愿意离开公爵家。
即使如此也想和伊莎贝拉在一起,她泪流满面。
曾经幸福。
曾经幸福过。
与克拉斯结合,约定共同生活的日子。
他去公爵家谈判,回老家期间。
沉浸在喜悦中的伊莎贝拉,没注意到靠近的马车。
——被车上的萨巴林盯上,强行侵犯。
她恨。
想杀了他。
也害怕。
怕被克拉斯嫌弃肮脏的自己。
在整理借来的房子期间,一直恐惧着。
能否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生活下去。
然后。
——月经没有来。
为什么。
不明白。
腹中的生命,是克拉斯的,还是那个可憎的萨巴林的。
如果就这样和克拉斯生活,生下的孩子,是萨巴林的怎么办。
所以,她离开了。
在克拉斯去公爵家签署最后离婚协议的那天,她收集了所有自己的钱,装作逃跑的样子。
直接去了萨巴林那里,成为他的情妇。
生下的孩子……有着朱红色的眼睛。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绝望了。
伊莎贝拉谎称自己家族中有贵族血统,愚蠢的萨巴林毫不怀疑。
不能让威尔米遭遇不幸。
幸运的是萨巴林的妻子去世,当他说想娶她为继室时,她下定决心。
——要让丑陋的萨巴林的血脉断绝。
只要伊欧拉消失,威尔米继承,伯爵家的血脉就断了。
等威尔米成年成为继承人,看到她幸福……就杀了萨巴林,如果伊欧拉还活着,也一并杀掉。
仅凭这份决心,她活了下来。
——但对伊欧拉,做了些过分的事。
那天听到的,伊欧拉是前伯爵孩子的传言。
如果那是真的,那孩子就不是萨巴林的孩子。
否则,没必要对威尔米那么亲近的她如此虐待。
虽然感到抱歉,但对伊莎贝拉来说,重要的是只有流着克拉斯血脉的孩子,威尔米。
那孩子被魔导卿看中。
不知为何,她对从伊欧拉那里夺来的阿尔宾并不满意,结果这样也好。
作为伯爵家的妻子,伊莎贝拉向威尔米传达了魔导卿至今的成就和高尚行为。
虽然察觉到那孩子有所图谋,没想到她策划了比自己复仇更痛快的结局。
那天萨巴林失去一切,茫然若失的脸。
忍住想要笑着揭露一切的冲动,真是艰难。
威尔米是个聪明的孩子。
很像克拉斯。
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再也不想见到克拉斯。
看到他为自己悲伤的样子,心里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并非单纯逃跑。
——但如果。
如果他认为伊莎贝拉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那也无妨。
本来就是为了让他这么想才逃跑的,没必要为这样的女人费心。
所以,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埋藏在心底。
那天发生的事,不必告诉任何人。
今后,伊欧拉和威尔米会幸福……那关系亲密的两人,会幸福地生活。
——愚蠢的母亲,已经不需要了。
听说要被送往北方修道院,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即使被处决也无所谓,不知为何因连带责任未被送上绞刑台。
伊莎贝拉走出监狱,登上北行的押送马车时,戈尔德雷在那里。
送行的,似乎只有他一人。
虽然他对伊欧拉多有帮助,碍眼的同时也为贬低萨巴林协助了威尔米。
最终,戈尔德雷的真实意图,仍不得而知。
微笑着的伊莎贝拉,开口说道。
“谢谢你来送行。”
“不,夫人。有一句奥尔米拉吉侯爵大人的口信。”
“是什么?”
停下脚步询问,听到的回答让伊莎贝拉瞪大了眼睛。
“‘关于克拉斯和威尔米的事,我会保持沉默’——他是这么说的。”
震惊过后,伊莎贝拉强忍住涌出的泪水,再次迈步。
“能帮我转达谢谢吗?”
“遵命。”
为了让两人不后悔,关于伊莎贝拉的事,保持沉默的意思吧。
那位魔导卿,究竟有着怎样的眼光。
为什么,连伊莎贝拉的事都知道了。
戈尔德雷似乎也知道。
——两位,请务必照顾好威尔米。
心中如此祈愿,她登上了马车。
※※※
“……结束了吗?”
来到办公室的欧内斯特家老家令,艾德斯问道。
“是的。感谢您的宽大处理。”
放下笔的艾德斯,对低头的戈尔德雷,带着笑容问道。
“等威尔米和克拉斯自己发现真相时,告诉他们也无妨。”
“……希望那一天不会到来。夫人也不希望吧。”
艾德斯点头,继续说道。
“那么,戈尔德雷。有件事想问你。”
“请讲。”
“你的姓氏是?”
“……以前是施奈格。现在没有了。”
回答的戈尔德雷,艾德斯心想“果然如此”。
为什么资金困难的欧内斯特伯爵家,会与施奈格伯爵家有关联。
因此被多加怀疑。
仅仅十几年前还是不起眼的子爵家,施奈格家为何突然晋升为伯爵。
一直心存疑问。
“施奈格家,自古与欧内斯特有联系?”
“原本是支持那家的立场。欧内斯特家的乳母和家令,历来由施奈格家最优秀者担任。那时舍弃姓氏,继承施奈格的是次优秀者。”
“认可阿尔宾,是因为放弃了主家吗?”
“……不如说,唯一正统的继承人伊欧拉小姐,太过优秀了。”
艾德斯喉咙里发出轻笑。
“一女伯爵,或伯爵夫人,都容不下她,确实。”
“如果萨巴林大人有能力。或者,继承人不是伊欧拉小姐……就不会参与威尔米小姐的计划了。”
施奈格家,效忠的不是欧内斯特伯爵家,而是其血脉。
因此,才要摧毁它。
为了伊欧拉更大的飞跃。
所以,决定停止培养有能力的家令,让施奈格伯爵家成长。
以防万一,能从外部援助伊欧拉。
做出这个决定的。
能向施奈格当家传达这一事实,并使其决定的。
“你才是真正的忠臣,戈尔德雷。”
“过奖了,非常感谢。”
柔和微笑背后,低调行事的他,有着非凡的能力。
“戈尔德雷。领地的管理,建议交给施奈格如何?”
“这不是我能插嘴的领域。请随心所欲。”
“那么,你的打算呢?为了支持伊欧拉,需要王家的引荐吗?”
“这个嘛……在此之前,我想先休个假。最优秀的‘侄子’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是想亲自指导吧。
艾德斯点头同意。
“我给边境伯爵写封信。不知道会是什么立场……嗯,家庭教师的位置怎么样?除了骑士团的训练,似乎还有学习的意愿。我们这边也可以出钱。”
“真是意外的提议。”
依旧恭敬,深深低头的戈尔德雷,艾德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即使隐居也不错,你这个腹黑又古怪的男人。”
“终于,苦行结束,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了。”
——作为晚年的乐趣。
带着笑容说出这话的戈尔德雷,艾德斯罕见地笑出了声。
遥日北行【前篇】
——在遥远的某一天。
在等待前来拜访艾伊迪斯的伊奥拉时,奥蕾娅拜访了威尔米。
她的腹中孕育着新生命。
“呐,奥蕾娅。”
“是,威尔米小姐。”
奥蕾娅回应着凝视窗外的威尔米的呼唤。
坐在椅子上轻抚腹部的威尔米,低声继续道:
“最近,我常想,母亲为何如此憎恨姐姐呢……”
“……”
奥蕾娅没有回答。
并非没有答案,只是……
“是因为我可爱,想让我继承伯爵家吗?但总觉得,不只是这个原因……”
威尔米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我害怕母亲。害怕她充满敌意的眼神,那是对着姐姐的……但那份憎恨,真的是针对姐姐的吗……”
最终,奥蕾娅对威尔米什么都没说。
“听说父亲在准备出行,要往北去。”
“……”
“是去见母亲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以及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
后来,当奥蕾娅将伊奥拉委托的魔导具送到克拉斯大人那里时,她提出了疑问。
“……克拉斯大人。”
“嗯,有什么事吗?奥蕾娅小姐。”
温和的威尔米的生父,带着与她相似却更柔和的面容,微笑着回应。
“从威尔米小姐那里听说,您在准备出行。恕我冒昧,您要去哪里?”
“……北方的修道院。我觉得必须和伊莎贝拉谈一次。……威尔米怀孕了,这也是原因之一。”
虽然还在犹豫是否要传达,
克拉斯大人这样说道。
“抱歉……能请您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讲些往事吗?”
“嗯。”
“我讨厌夫人。”
奥蕾娅直言不讳,克拉斯大人略显惊讶,但未置一词。
讨厌的理由必须明确,于是她继续道:
“夫人对伊奥拉小姐非常苛刻。”
“……确实如此。”
“但她对威尔米小姐和仆人们却非常温柔。她说自己也曾是平民,与你们并无不同。”
虽然已是遥远的记忆,奥蕾娅仍记得。
她不忘关怀,细心观察,若见人疲惫便给予休息,有问题则亲自介入,耐心倾听。
然而,一旦涉及伊奥拉小姐,她便判若两人,仆人们几个月后也开始苛刻对待。
如此温柔的人,为何唯独对伊奥拉小姐……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奥蕾娅心头。
“我不明白,为何夫人只对伊奥拉小姐苛刻。以前,威尔米小姐落水发高烧时,夫人没有照顾她。”
那时,奥蕾娅内心愤慨。
让打了伊奥拉小姐耳光的自己照顾她,却因愤怒而不亲自照顾。
她曾这样想。
“但当我端着变温的水走出房间时,看到夫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看到惊呆的奥蕾娅,夫人微笑着,将手指放在唇边。
“威尔米刚才的事让我害怕。这样的人在身边,她怎能安心休息?”
然后,她接过奥蕾娅的水桶,说:“待会儿我会放在房前,你去休息吧。”
“那个……那先让伊奥拉小姐休息一下……”
奥蕾娅怯生生地问,夫人皱眉冷淡地回答:
“给你的休息时间,随你安排。”
说完,便离开了。
“夫人的真实意图,我不明白。我不想让伊奥拉小姐和威尔米小姐伤心,所以没有告诉她们。但有一次,我听到夫人在房间里喃喃自语。”
“要是更讨厌的孩子就好了……”
伊莎贝拉望着窗外,低声说道,声音微弱。
“我想,克拉斯大人或许能理解,所以告诉您。”
“谢谢你,奥蕾娅小姐。”
克拉斯大人静静听完,露出欣慰的笑容。
“伊莎贝拉,她没变……我曾以为她变得奢侈,像换了个人,或者我被骗了。”
他反复点头,挠了挠脸颊。
“我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眼光的傻瓜,因此让威尔米受苦……但现在看来,我的眼睛被另一种方式蒙蔽了。”
“……”
“我会记住你看到的伊莎贝拉的样子。我认识的伊莎贝拉,也是个温柔的人。即使面对事实,我也无法相信她会脚踏两条船,欺骗他人。但你的话让我确信了。”
奥蕾娅默默低下头。
虽然不知道这番话会带来什么结果,
但或许,自己心中也有无法彻底憎恨伊莎贝拉的情感。
遥远的某日,向北【后篇】
——伊莎贝拉修女。有人来访。
听到这样的通知,伊莎贝拉前往会面地点,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时,她不禁缩了缩身子,屏住了呼吸。
——克拉特斯……!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为什么,现在,他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但院长嬷嬷没有允许她这么做。
“……请您原谅……”
“不行,伊莎贝拉修女。克拉特斯大人希望与您谈谈关于您还俗的事情。接受还是拒绝,全凭您的心意。请您自己考虑并作出答复。”
伊莎贝拉来到这里后,一直虔诚、真挚、肃穆地祈祷和生活。
——愿威尔米、克拉特斯,还有伊奥拉能够安心地生活。
她总是这样向神祈祷。
院长嬷嬷认可了她的态度,表示如果她希望还俗,可以帮忙斡旋,但伊莎贝拉一直拒绝。
修道院的生活是严苛的。
这里原本就是贵族女性因某种罪过而被送往的地方,所以理所当然。
在这里生活的修女们,都感叹着生活的艰辛,但对伊莎贝拉来说,能够安心地度过每一天,完成日常事务的生活,既是惩罚,也是一种治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就这样度过余生。
伊莎贝拉原本出身于孤儿院,早已习惯了贫穷。
在这里,她多年来积累的憎恨消失了,心中留下的巨大空洞让她感到平静,她对此只有感激。
因为伊莎贝拉的复仇,已经结束了。
无论何时死去,她都不在乎。
她只想将余下的生命,奉献给祈祷。
“……院长嬷嬷,求您了……”
她低下头,恳求道。
“伊莎贝拉”
不是眼前的女性,而是从背后传来的温柔声音,让她身体僵硬。
“请和我谈谈吧。……除此之外,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伊莎贝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双手紧握在胸前,她感受到粗糙、满是裂痕的手和瘦骨嶙峋的触感。
头巾下结着的受损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束在脑后。
皱纹增加了,也没有化妆。
——我哪有脸见你。
“伊莎贝拉修女”
像是责备一般,院长嬷嬷呼唤道。
伊莎贝拉似乎没有反抗的权利。
她放弃了,缓缓低下头,坐在那张破旧的会客椅上,立刻用双手遮住了脸。
我最不想让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我。
这副落魄、衰老、赎罪的模样。
“请您回去吧,伯爵大人……您为什么要来?是来嘲笑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吗?”
——求你了,请不要看。
她的心乱成一团。
尽管如此,伊莎贝拉还是尽力扮演着一个愚蠢的女人。
因为如果不这样,她根本无法和他交谈。
她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无法面对他。
“我可没有闲到为了这种事特意跑到这种地方来。”
“您在说谎。您是来看我这个背叛您、落魄的女人笑话的吧?”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一个只考虑自己的愚蠢女人,会这样想。
请你认为我是个只看得见自己的女人吧,克拉特斯。
——然后,就这样回去吧。请不要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
我会哭出来的。
“我没有什么可嘲笑的。……呐,伊莎贝拉。自从见到威尔米后,我一直有个疑问。你真的背叛了我吗?”
——!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问这个?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不想说。
我不想回忆。
“……”
“失去你的那天起,直到知道威尔米的存在之前,我就像一具空壳。知道威尔米之后……伊莎贝拉。你养育的她,非常聪明。我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不。你没有错。
“一个脚踏两条船、沉迷于奢侈的女人……我不认为这样的人能养育出那样的孩子。”
——别说了……。
伊莎贝拉拼命地想着。
尽可能说出听起来恶毒的话。
让克拉特斯失望的话。
“……威尔米是个背叛父母的孩子……把她养成这样的人,不是我。是乳母、戈尔德雷,还有科尔韦拉夫人……”
——是他们,把那孩子培养得正直,克拉特斯。
她的声音几乎要颤抖。
“是吗?但威尔米四岁之前,是你一个人抚养她的吧?而且,威尔米说过,你对她很好。奥蕾娅也说,你对仆人很温柔。”
“……”
“伊莎贝拉。除了对伊奥拉的态度之外,我所听到的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心地善良的伊莎贝拉。……我所爱的,伊莎贝拉。”
“……别说了。我不想见您。请您回去吧……”
我不想听。
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克拉特斯所爱的伊莎贝拉,在被萨巴林侵犯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一切都太迟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轻浮。
如果我能注意到马车靠近。
——你就不会受苦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以伊莎贝拉拼命地装出强硬的样子。
如果不这样,她会哭出来。
她不想让他察觉到,但克拉特斯察觉到了,还来看她,这让她感到高兴。
“请您回去吧……求您了……伯爵大人……”
——求您了,请不要看这副丑陋的我。
这副污秽、衰老的模样。
克拉特斯的手越过狭窄的桌子,触碰到伊莎贝拉的肩膀。
她身体猛地一震,克拉特斯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试图抵抗。
“你连脸都不愿意让我看吗?”
“您希望给我这样的屈辱吗……?您不觉得这是残酷的行为吗?”
——请不要看。至少在回忆中,让我保持美丽的模样。
“伊莎贝拉。……你的习惯一点都没变。而且和以前一样,你不擅长撒谎。”
克拉特斯似乎轻轻地笑了。
“当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时,你总是这样低着头,肩膀颤抖着。‘都是我的错’,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们租了房间后,一起整理房间时,你也一直露出不安的表情。”
他说,当时他想等父母离婚后,回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伊莎贝拉。我现在非常后悔。如果早点问你就好了。而现在,我是这么想的。……我也已经长大了。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
克拉特斯站起身,椅子发出嘎吱声,他轻轻抚摸着伊莎贝拉的背。
“呐,伊莎贝拉。虽然我们绕了很远的路,但这次,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刚才,克拉特斯说了什么?
但是,伊莎贝拉无法接受这句话,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行……对不起……”
“伊莎贝拉。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都不必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已经赎罪了。我认为你的罪过,只是虐待了伊奥拉王太子妃殿下。”
而且,她说她“并不恨你”。
“你已经赎够了罪。……所以,伊莎贝拉。为了我,和我一起生活吧。晚年一个人,太寂寞了。”
“……伯爵大人,求您了……”
请不要说。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请不要对我温柔。
我会忍不住依赖你的。
明明不行,却无法控制自己。
“你不再叫我克拉特斯了吗?……呐,伊莎贝拉。威尔米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孙子。我迫不及待。但是,妻子和孩子都不怎么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伊莎贝拉在手心后瞪大了眼睛,克拉特斯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
“你能教我怎么和孩子相处吗?该怎么疼爱他们,什么不该做。我想你一定很了解。”
终于,克拉特斯把伊莎贝拉的双手从脸上拉下来,完全包裹住她。
她瘦削的脸庞和溢出的泪水被他看到了。
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克拉特斯依然像以前一样,用温柔的目光微笑着。
尽管他的头发已经半白,皱纹也增加了。
但克拉特斯依然是伊莎贝拉喜欢的那个克拉特斯。
“你真美,伊莎贝拉。和以前一样。”
“我没有化妆……是个丑陋的老太婆……”
“在孤儿院努力工作的你,即使没有那些东西也依然闪耀。我也一样,老了。”
“我……我背叛了你……克拉特斯……”
她再也无法控制声音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想道歉。
为伤害了温柔的你,一直想道歉。
“已经没关系了。……你终于叫了我的名字。我可爱的伊莎贝拉。”
他绕过桌子,轻轻地将伊莎贝拉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
像以前一样。
“你什么都不用说。……所以,我们回去吧?我还住在那个我们本该一起生活的房间里。”
伊莎贝拉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只是默默地点头。